
长这么大了,想不起来有什么事能让我如此高兴,高兴的劲儿超过场院里看露天电影。没有,没有,那是最高兴的事儿,那是一次次高兴串联起来的日子。
得知这样的消息时,往往是在某天下午,因为放电影并不定期。“有电影要放”,“真的吗”?“真的”。再三证实这一消息后,放下跳着的绳,踢着的毽,比我大、比我小的孩子们都会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。仅仅这样是不够的,还必须要有行动。那就是在奔走相告之余,将家里能搬出去的小板凳、大板凳一律地搬到场院里去占地儿。而且还得赶紧点,不然的话,有没有位置可就难说了。场院并不大,可在我们小孩子的眼里,那已经够宽敞的了,宽敞得可以用一句话形容:地当床,天当被,四周还有郁郁葱葱的梧桐树。
去占位要和大人说一声,当然是同意了,大人们也高兴,只是不那么表露。怀揣着兴奋的心情,呼姐唤弟地扛着板凳赶往场院。放眼一望,已经有一排排、一溜溜高低不一的板凳了,懊悔自己还是来得晚了些。和熟识的小朋友商量商量,能不能挤一挤蹭点地儿,平时的交情在这时候就看出了。交情好的说不定已经给你占下了,交情不好的说什么也不行,真是寸土寸金。不过那时我就学到了灵活,没有最佳还可以求其次,只要在太阳落山前,位置总还是没问题的。
位置占上了,还得就着这快乐的心情看着咱这座儿。边占座儿边和小朋友玩,边讨论着晚上的电影,好人坏人,打仗的,谈恋爱的。说着说着,玩着玩着,大人来喊了,“还吃饭不?”咳,高兴得已将吃饭忘到后脑勺了。恋恋不舍地看几眼板凳,生怕别人挪了一边去。“没事儿、没事儿。”大人安慰着。赶紧跑回家,扒几口饭,“别着急,吃好饭再去。”这话哪听得进去,饭和电影怎能相提并论,还有俺那座儿。
嘴里嚼着饭,又赶紧回到这场院里来。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,快乐的心情慢慢变成了期待,看着忙来忙去的大人,特别是提着那个神秘箱子的放映员最吸引人的眼球。快了,快了,那个幕布正拉着,放映机正安着,有盼头了,眼珠子不能错一错,时不时还要踮起脚尖寻找着众人之偶像,生怕他会溜掉似的。等着,等着,真等着幕布上出现人影,心才能放下来。
电影放映了,人们全神贯注地看着银幕上的世界。有的能看得懂,有的看不懂,但我分得清好人坏人。有时候放些外国片,那纯粹就看不懂了,只好意兴阑珊地左顾右盼,有时甚至于困乏地卧倒在妈妈怀里,那点精气神全都被早先的占位消耗尽了。直等大人扯着耳朵,呼着名字要回家时,才揉揉眼睛意识到,夜已经深了,电影放完了,人们谈论着电影的内容三三两两地往家走。
场院里看电影,使我有一个梦想:什么时候能尽情地看电影啊!可有条件的时候,却再也没有那时的欢乐了,场院里看电影的幸福只留存在记忆的胶片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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