闲来翻出余光中散文。好久不看,有久违的亲切。
从上大学开始,骨子里就有了飘的感觉。于是,读余光中的文章多少是寄了些离乡的愁绪。
那乡不远,外面世界的精彩隔了家乡的质朴。那时我是不懂的,懂的时候记忆中的家乡已经变了样。回家,寻梦里的小河还有河上小船的涟漪,寻老街上红漆的木门和木门前吱呀竹椅上祥和的谈天说地,寻青石板路上油纸伞撑出的丁香在发亮的夜里拉长的影子。现代化了,我寻的只是记忆。
于是,想把记忆留住,现存的就不要碰它,碰了是一地碎了的玻璃。
于是,就还是飘着。
那年端午,余光中终于过岸站在他向往的土地上了,他高声朗诵了《邮票》。然后呢,他走了。曾经感叹长城是万里的哭墙洞庭是千顷的泪湖,他只能站在新大陆的玉门关上,向纽约时报的油墨去狂嗅中国古远的芬芳。他说那隔了两岸的河是奈河,是无船无桥的奈河。而今他穿过了奈河,但他还是走了。
那一代的中国读书人,心存着昊昊的青天灿灿的白日,心存着长江的节奏黄河的旋律,心存着手触杨柳的柔软梧桐的坚硬,心存着胯下马发间的风沙、海棠红叶迢迢的注目。他们心存的是明知寻不回来的,所以心存。他们心存的是知道即使回首都只是一首诗的感慨,旧邮票里的是旧城,所以心存。所以,他还是走了,走了,把物是人非锁在新城里,留得些读起来因为遥远的美丽还可以心动的记忆,够了,那两岸间隔的还是奈河。
这世间惟有奈河不可跨越。于是,当时间的长长的奈河漂泊了心的时候,彼岸的山才越发的美丽和让人向往。
余光中的心就永远地飘着,飘着才有诗意。
我的心也飘着。
于是,明白了什么是记忆。
于是,明白了文人们总是要吟出故乡的山故乡的水和故乡的云,却总是愿意背井离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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